大家好,我是金醉,又见面了。
今晚还聊故事,介绍一本专为魔宙粉丝量身定制的犯罪悬疑小说——除此之外,还想和邀请你做个游戏。
先说故事,与惯常的罪案调查小说不同,故事主角不是或侦探,而是“犯罪嫌疑人”。
这本小说名叫作《被通缉的人》,一听书名,就知道故事主人公犯了不小的法。小说是魔宙签约作者魏市宁写的,他不常露脸,但跟我是相当老的朋友。
几年前,他曾在魔宙写过一个“县城桥底藏尸”的犯罪小说,还写过一篇《北洋夜行记》的番外故事,讲金木在1937年的故事。
能授权让他写金木的故事,有两个必要条件,一是和我关系非同一般,二是他写得比我好。
所以,我才会跟他约了一个原创犯罪故事,并在今天把它交给大家。为写这本《被通缉的人》,魏市宁埋头一年,编辑精心制作也耗时良久,现在终于出版,优先给各位瞧瞧。
老规矩,迫不及待的可以先下单看小说。
介绍小说故事,照例要聊一个话题,顺道聊聊人生。
这回的话题更隐私,事关我和徐浪的往事。老粉丝可能知道,魔宙订阅号2016年上线,之后陆续出品系列故事,后来出版实体书,故事改编成影视。
时间再往前倒,早在互联网社区论坛时代,徐浪和我,以及很多写作者一起玩过一个“讲故事的游戏”。
玩法有两种。
第一种是“命题作文”。
比如,“版主(简直是古代的词汇)”发布一个主题:“陌生人”,或抛出一个钩子:“你喝醉回家走错了单元,进了别人的家门……”
大家就主题或钩子发挥,分别写自己的故事。常常一发不可收拾,不但犯罪、惊悚、恐怖和奇幻科幻各色类型涌现,还常常有人有意无意在故事中暴露了小小扭曲的私密。
第二种是“故事接龙”。
这是论坛时代的象征。版主或随便谁抛一个钩子,其余人接龙讲。一人挖坑一人填,填完再挖,可以把现实变奇幻,把恐怖变喜剧,坑坑洼洼,无穷尽也。
古老的游戏,其乐无穷。
就像古人的篝火故事,或豆棚闲话,讲着讲着,听着听着,就多喝了几杯,多熬了几晚,感情就越来越深了。
其实两种都是古老的游戏了,从古至今,形式变化,而实质不变——“讲故事”可以让人彼此更理解,更包容。
不过,徐浪有一回悲观地表达过一个观点,他说,现在越来越觉得,其实我们越来越难真正地关心他人。不管嘴上怎么说,不管会像模像样地做些什么,实际上却是越来越无力,越冷漠。
我很理解他这么说。因为,真正愿意听一听、读一读别人故事的人,确实越来越稀有了。背后的原因涉及到社交方式的剧变和社会压力种种原因,在此不多说。
但恰因为这样,多点儿耐心读一读“与己无关”的故事,变得更难得,也更“重要”了。
当时,命题作文和故事接龙的游戏,还有线下版本。徐浪买了一个红色笔记本,写故事,然后寄给某个作者,可以续写,然后再寄给下一个。
这么玩很都市传说。我小时候就捡到过类似的“诅咒信”,为摆脱诅咒,要把上面古怪的故事抄一百遍,再传播出去。
其实,都市传说的传播和版本流变,实质上就像一种故事接龙,叫“Around Robin Story”,这实在是好玩,尤其在那时候通讯不那么方便的年头儿。
不久前,介绍另一个魔宙签约作者的犯罪小说时,我打了个比方,说作者用犯罪故事写出了一种生活感受:
每个人都像是一名逃犯,漫漫前途,永远未卜。
其实这个比方,很久之前就在我脑子里隐隐出现,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,也不太清楚在什么场合表达这种古怪的念头。
直到后来魔宙做了一本又一本犯罪悬疑小说——哎呀,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冥冥之中的启示。
记得我刚读完魏市宁初稿的时候,跟他在某个咖啡馆见面,当时小说还没最终定下名字。我说,就先叫《被通缉的人》吧。
再后来,小说定稿,编辑做完准备下厂印刷。我俩又喝一次咖啡,一聊,越发觉得这名字合适,没有更好了。
相比魔宙惯常推荐的犯罪故事,《被通缉的人》可以说是一个“软犯罪”小说。
犯罪浓度没那么高,但“趣味”十足。这是我最欣赏的地方,因为,把犯罪浓度写高,不难,可把犯罪故事写得有趣味,不容易。
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,主人公是一个叫邱远的年轻人,他在百货大楼干后勤,爱上柜台营业员小马。热恋中,邱远却与其他同事起了冲突,遭人构陷,丢了工作。
邱远胸有大志,要离开小城出去闯,阴差阳错却失手打死了人,成了通缉犯。逃亡之路由此展开。
太平常的开头?不。那天我和魏市宁聊着天,咖啡上头不免相互吹捧。
我说,你小说里细节有趣,尤其动作写得特别好,让我想起“鲁达拳打镇关西”,只三拳,就写得五味俱全,绘声绘色。
于是就说水浒。我忽然想到,梁山泊里,不正是一群犯了事儿的通缉犯吗?
邱远的故事起点,原来就是鲁达、武松、宋江、杨志、林冲——众多梁山好汉的故事。
没有一个不是这样:先冲动杀了人,然后离开所在地,成了逃犯,命运就此改换。
我最喜欢的武松形象。
杀了人,之后该怎么办?命案引发的命运之变。这是一种“逃亡者叙事结构”在故事世界里,有无穷的可能性。
魏市宁做过编剧,写过前年大火的网剧《开端》。当编剧的都很清楚,无论何种故事,起点总是日常的惯常与稳定被打破,故事便开始了。
而真正有意思的,不是成为“被通缉的人”,而是接下来怎么做。
除了水浒里的好汉,我还想到人人都听过(但不一定读过)的经典《罪与罚》。
走投无路的大学生,疯魔之下,抡起斧头砍死了放贷的老太婆,他以为人生可以就此改变,结果真正改变的是自己的人格,他渐渐陷入了“罪与罚”的折磨。
《罪与罚》图书插图。
当然,《被通缉的人》邱远的故事,既不是梁山好汉那种真正的亡命徒,也不是《罪与罚》那种极度内省的精神病患者,而更是一个普通人——就像你我。
之所以想到水浒和《罪与罚》,是因为这本小说很符合我对优秀犯罪小说的预期:能像水浒那样通俗好读,又兼有《罪与罚》这种经典文学的深度。
一个有点儿才华和野心的普通人,想过上更好的日子,但却背上了命案,这可能是一个什么故事?
最有意思的是,魏市宁把一个故事写成了“四个故事”, 称之为“豆荚结构”。一场命案的因,串起四颗故事的果。
邱远犯事儿后,一路逃亡,为了躲避通缉,他在不同地方给自己起了四个名字,拥有了四个身份,也干了四份职业。
这些名字,有的是莫名其妙给人硬塞的,有的是灵机一动编的,还有的是冒名顶替。有了新名字,他随之改头换面,进入了别人的生活。
编辑用这样一句话总结:
在不断奔逃的路上,邱远用不同的名字经历了四段偷来的人生。
“偷”字,非常准确。
这个逃犯故事的精彩之处,不是他与警方的猫鼠游戏,而是他“偷”来的四段人生,每一段都有一种黑色幽默的怪异,像是进入了不同的世界,扮演了不同戏剧角色。
换句话说,我认为魏市宁把这趟逃亡冒险之旅,写出了四种风格,是四个“异度空间”,甚至魔术似的变成了四个讲述1990年代奇人异事的“单元故事”。
设计师在《被通缉的人》图书内封上做了“逃亡”的路线图
我将分别对这四个“异度空间”做介绍,但只讲开头,不露关键情节,留着给你想象。
第一个异度空间。
邱远逃到小山村,被人错认,干脆做起了支教老师,搞教育。
看起来是好事儿,可没想到这个山村竟与世隔绝到难以想象的地步,不单吃不上肉,还“语言”不通,简直是现代文明与原始矇昧的落差,他不光要教孩子,还得教老师。
于是又想走,竟遭到囚禁——黑色幽默的是,如此野蛮的手段,只为了能让孩子能接受文明的启蒙。
逃犯躲着躲着,穿越回过去了?怎么逃回来?我不剧透。接下来的冒险更惊喜。
第二个“异度空间”。
从山村逃到了小镇,文明略有进展。穷困的邱远险些饿死,可手艺有了用武之地,不光会修家电,连废电脑都能捣鼓。
于是再次改了个名字、身份,做起民科似的发明家。
神奇的是,他遇到了真正的奇人,一个活在过去的人,一个有学识有见识的疯子。但凡有过小城经历的都知道,地域标识似的疯子,往往说疯不疯,既能口吐白沫,又能口吐真言。
故事到了这里,不禁教人兴奋:一九八零到一九九零年代的民间奇人,常能往回直通二三十年,触达历史书上不可言说的历史辛秘,尤其是那些魔幻现实一般荒诞、残酷的故事。
现在,愿意在小说里写这些故事的,实属难得。况且又写得有趣。
邱远帮疯子解决了人生难题,拿到一本“密书”,按照书中指引,想去寻找一个神秘的老酒馆。
他预感自己已经遭到出卖,想逃得彻底一些。
第三个“异度空间”,是一个极具九十年代风情的餐吧——开在偏僻的国道附近,传说中的古墓遗迹,是吃饭的地儿,也可以说是酒吧,可以吃喝,可以谈情,还可以看录像,在当时相当先锋。
邱远再度改名,隐匿于此,改行做了一名能弹唱能绘画的艺术家,以怪异画风震惊当地。
可就在他自觉安稳之时,通缉令追到了眼前,他的模样竟被人认出。诡异的是,当听到有人喊“邱远”,却觉得这名字相当生分。
第四段故事尚未开始,邱远自然不会被捕,但他会如何脱身?我不多说。
第四个“异度空间”。
邱远终于找到了疯子“密书”中记载的中缅边境地带。这里丛林密集,犯罪份子与鸟兽混居,为支、毒品生意交战不息。
就在战火交织下,邱远冒名疯子的后人,来到了那座古老的酒馆。酒馆里住着一群生不逢时,被历史遗忘的老古董,一共6个人。
每个人都有一段传奇故事,干脆开始了“篝火故事会”。
有的说祖上往事,有的唱小曲,顺口溜,还有的讲亲身经历,虚构神鬼故事——“异度空间”里又套出新时空,有了“龙头凤身”“北洋晚歌”“口舌之争”“三声国骂”等一串小故事。
从晚清到辛亥,再北洋,二战后的内战,直至1970年代的上山下乡。历史在一个个传奇人物身上分出细小的岔口,我们又涨了不少奇怪的见识。
可没多久,一个诅咒应验了。诅咒说这酒馆只能住6个人,一旦多出一个,就会有一个死掉。
邱远待了一阵子,果然有另一个死了。就在这时,缅甸的犯罪分子向酒馆发起进攻,命运开始新一轮的颠沛。
我和魏市宁聊到这四段故事的差异,感叹说,其实历史并不是同步的。
同一个国家、地区,在同一个年代,不同地方其实经历的“文明状态”和“历史阶段”是有落差的。
这种现象在故事发生的九十年代最明显。海边的人已灯红酒绿,用上高科技通讯,山里的人还在面朝黄土,一封信等上几个月。
相隔几小时车程的两个地方,人的生活方式和内心世界完全两回事儿。
这种世态人情的错杂奇观和怀旧感,让我觉得《被通缉的人》意涵相当丰富,富而有奇趣。
以犯罪故事起,以罪案大白结。其中穿插的,却是一个时空穿越的喜剧故事,一个历史寓言故事,一个荒诞风格的文艺故事,最后还有一个隐喻丛生的“故事会”。
当然,还有另一条线我不能说。那就是邱远逃亡后,发生在他恋人身上的一系列故事,那个女人被人认定“克夫”,邱远走后,竟又有命案找上来,死了不止一个。
最终,邱远像被不同的名字诅咒,在四段风格的人生之后,得了一种奇怪的疯病,只要听见自己的名字,便会发作。
这失魂落魄的病怎么治?小说中自有分说。
也许,这就是所谓的自我迷失?就像卧底当久了,便不记得自己原本的身份,堕入了无间地狱?
其实也不一定。
反过来想,一个人是难免“扮演”各种“身份”的,甚至也许所谓本质的自我并不存在,人是在像水一样流变中存在的。
我大胆地猜测,你和我一样,当然没失手杀过人,也没有犯下过需要背井离乡逃亡的事儿。
但是,我们都背井离乡过,对吧?不管字面意义还是象征意义,人人都会在某个时刻,尤其“年纪轻轻”的时候,要突然面临自己的绝境。
比如因生活的憋闷,因理想的挫败,或因情感的无望,由于目光尚浅,脸面太薄,我们觉得没有退路,想逃,不得不离开故乡——我要重新开始。
所以这也许是一个寓言式的“冒险”故事,精神和肉体双重逃亡,然后重生。这不就是人一辈子反反复复要经历的过程吗?
我问魏市宁,如何理解《被通缉的人》。
他说,可能故事讲了三件事:
第一,是讲被赋予多重身份的人,如何挣扎和妥协。
第二,是讲活成历史标本的人,如何走出过去的阴影,重获新生的。
第三,是讲一群倒霉鬼蛋儿,一场又一场的聚会。
我最喜欢最第三种理解:倒霉蛋儿的聚会。——你看了小说就能知道,故事里的人可真是太倒霉了。
因此,我的最终结论是:《被通缉的人》讲了一个“魔方故事”,不同的人可以读出不同的面相,五彩斑斓,其乐无穷。
小说里的诸多故事开头,我都告诉你了,后面的,就交给你自己看吧。
最后,我想邀请你,以魔宙源起时期的老传统做一次游戏,来个接龙或传递。